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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胭脂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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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整日,裴十三與駱櫻依舊沒有一點消息,兩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駱家派了人前去尋找,裴家也派了不少人,但卻依舊是無法尋獲。

裴少淵也親自去尋了一趟,未央雪自然也是跟著前去,尼爾加與多娜原本呆在府邸裏便可,但他們卻也是執意要去。

在他們看來,沒有任何事情比尋找名冊更重要。

另外,能與他們一起去就可順道監視一下未央雪,以免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令未央雪取得了名冊。

但一整天下來整個城池都要被翻了個遍,卻依舊沒有找到那兩個失蹤的人。

裴十三從不是那麽沒有分寸的人,裴少淵心中突然升起了莫名的無措。裴十三和駱櫻的失蹤意味著一個更大的陰謀和陷阱。

針對裴十三和駱櫻的失蹤,尼爾加與多娜一直看著未央雪,而未央雪一直在看遠處,沒有註意他們。

或許,血靈淵開始下手了。

尼爾加與多娜猜測道。

但是,為什麽是從裴十三和駱櫻下手?

未央雪依舊是淺淺的笑意,一雙嬌媚的眸子柔美如水,淡淡的花香在她身上馥郁芬芳。白衣翩躚,她的衣袂被風輕輕吹起,薄薄的輕紗下玲瓏曼妙的身姿被勾勒得若隱若現。

她站在裴少淵身邊,一個玄衣淡然冷若冰霜,一個白衣翩躚美如神只。外人看來他們的確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未央雪看著裴少淵,她似乎在想些什麽,但卻不讓人猜透。她的眼中有覆雜的感情包含著許多的情緒,但當這些情緒糅雜在一起的時候,卻讓她的神秘感愈發的強。

這世上有一種人,她的眼中有愛有恨,她的眼中有絕望有期許,她的世界比尋常人更加的黑暗,她是被黑暗包裹的人,她的生命裏只有絕望和單調。

未央雪,大概就是這些人中的其中一個。

裴少淵仍在尋找裴十三和駱櫻,一個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生死相依的人,那個人比之所有人都重要,因為他的存在才讓裴少淵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而另一個,裴少淵始終覺得自己對駱櫻是有虧欠的。

也許裴少淵覺得自己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無情。

未央雪輕輕握住他的手,他的身子依舊是那樣的冰涼,即使是指尖也是充斥著涼意。她的手極為溫暖,像是和煦的陽光,讓他原本陰冷的人生也能被日光溫暖。

這個世上,能給他這樣感覺的人,只有未央雪。

“我不會騙你的。”

她說過,她不會騙他。

這個世上,她是值得他相信的人。

裴少淵從不輕易信一個人,但若是相信了,那個人身上必定有值得他相信的地方。

多年以後,裴少淵再想起那些曾經出現在這個時光中的人時,他才知道他沒有信錯人,那些人是值得他相信的,只是那些永遠都無法解開的誤會讓他們漸行漸遠罷了。

裴少淵這一世沒有後悔他曾信任過他們,也沒有後悔最後與他們漸行漸遠。

一切都不過是命中註定的一場輪回而已。

現在手緊握著的人,是他想珍惜的人。

往後的幾年裏,他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對未央雪動過情,但他清楚的是,曾經他想過和她永遠在一起,只是他不曾告訴過她,他也不曾希望她知道。

有時候緣分就是這樣的奇怪,偏偏讓他們相遇,卻偏偏讓他們走不到一起。

“快要結束了,很快,一切都結束了。”

她輕輕地念著,如瀑的長發輕輕飄動,她的身子柔軟無骨,一陣風吹來便能吹走一般。或者,她本就是天上的一片雪花,陽光出來了她便註定要消散,即使再留戀人間,也無法阻擋冰雪消融的現實。

一切都要結束了。

很快,很快。

裴少淵,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

裴少淵覺得這是他睡得最久的一次,醒來時他便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有些陌生。他撐起身子覺得自己的身子無論什麽地方都酸痛無比,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一大堆,但沒有一處傷口是致命的。

在他身邊,有一個青綠色衣衫的女子跌坐在他的身旁大口喘氣,她的身上也有不少口子,血從她的傷口湧出,她費力地捂著自己左肩上的傷口 ,但很明顯,血依舊沒有止住的跡象。

她的臉色慘白,近乎透明。

“多娜…”裴少淵低低喚了一聲,那個女子回過頭來,血汙之中仍可以辨認出那個曾經淡然的不會說話的被他們從臥特日古斯王室中救出來的多娜。

多娜見他醒了,嘴角微微上揚,她的身子動了動,更多的血從她身上湧出。

發生了什麽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想到,我們都被騙了…”多娜費力地咳著,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喘著粗氣,“其實,根本就沒有…名冊對不對。”

名冊?

“什麽名冊?”

多娜聞言冷哼一聲,笑道“否則,未央雪又為何背叛你呢?”

裴少淵頓時腦中嗡地一聲,昏迷前的記憶一下子湧上來,讓他的腦袋開始發疼,太陽穴腫脹異常。

未央雪。

未央雪!

那個白衣女子,原本柔媚驕傲的女子,那個曾經說過不會騙他的女子,卻依舊是騙了他。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他知道,可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的目的是取一本寫著所有血靈淵殺手以及他們所偽裝的人的名字和身份,然後,殺了他。

這個女人,曾經與他纏綿,與他同生同死,給他唯一溫暖的女人,冷冷地看著他。殷紅的雙唇冰冷地質問他名冊在哪裏,她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的感情,她是血靈淵的殺手,是世上最無情冰冷的人。

他也記得了,尼爾加和多娜,是九宮十二連環莊的人,他們接近他,為得也是那本名冊。有了那本名冊,他們便可以掃除整個血靈淵。

呵。

原來一切都是欺騙啊。

他做夢也想不到,前一秒還是柔情似水的女子竟會為了一本他不知道的所謂名冊而用塗了劇毒無比的金簪抵著他的咽喉,他也沒有想到原來在他身邊潛伏著那麽多人,卻都在以不同的偽裝一步一步走進他的世界。

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相信,沒有一個人。

記憶中,是尼爾加和多娜救了他,他承認自己確實不夠冰冷無情,他無法對未央雪下狠手,因為他在未央雪的眼中仍然是看見了他自己。當利劍對準她的心口,他看見了她眼中的決絕。她說過的,她希望死在他的手上。

“裴少淵,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而且你很生氣。那請你,一定要殺了我。我寧可被你殺死,也不要親眼看著你恨我。”

未央雪,你是在逼我殺了你嗎?

“你不是想要名冊嗎?名冊在我身上,只要你有命拿。”

那時血靈淵的殺手匯聚在裴家,而未央雪仍是白衣翩躚看著他,身上仍是素凈白衣。那些重紗遮面的血靈淵殺手帶來的乖戾之氣竟讓原本清明的天空也蒙上一層黑紗,那些人眼中一片灰黑沒有一絲光亮。

尼爾加讓多娜帶著裴少淵快走,自己則留下應對一群的血靈淵殺手。

他不知道此時尼爾加如何了,但他漸漸感覺到有一隊人馬的逼近,大概是血靈淵的殺手吧。

他擡頭看著多娜,此時多娜已經沒有力氣,帶著裴少淵殺出重圍時她受了很重的傷,但卻保證了裴少淵的安全。

“是的,”他冷冷答道“從來就沒有什麽名冊。”

他們說,他的父母曾經也是血靈淵的人,後來他們脫離了血靈淵,但深怕被血靈淵的人暗殺,於是還留了一手。他們所有血靈淵殺手的名字和身份都記錄在一本名冊上,若是血靈淵的人敢動裴家後人,便令裴家人用這本名冊保命。

但最終,他們仍是死了。

裴少淵不知道他們是因為朝廷的原因,還是血靈淵的原因。總之,他們是死了。他的父母尚來不及交代名冊之事,便已經永遠開不了口。於是裴少淵與裴十三當年火化他的父母時順道把整個家也給燒了。

既然一切都註定歸於塵土,不如將一切全部推翻,重新再來。

也許那個時候,所謂的名冊也已經被燒掉了吧。

根本就沒有什麽名冊,那些人也不過是因為一個虛幻而莫名其妙的死去。

一切都是笑話,都是笑話罷了。

多娜聞言冰冷地笑著,血從她的口中流出。

“我們拼死拼活的,原來都是個徒勞無功而已。”

他們一個費盡心機進入臥特日古斯王室,成功王室親王的左膀右臂,所為的也不過只是在戰場上被裴少淵擊敗,名正言順歸於裴少淵的帳下。他們與裴少淵南征北戰,他們與裴少淵同生共死。

一個裝作流落青樓成為四大花魁之一,她從沒有露過自己的面容,也從沒有過自己真實的身份。在他人看來,她可以是四大花魁的月姑娘,也可以是邊陲的多娜。

可最終,原來也只不過是個徒勞無功而已。

還白白賠上了尼爾加一條性命。

原本像他們這樣朝生暮死的人與未央雪算是同一類人,同樣是為著組織賣命,同樣是為了一個所謂的信念,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多娜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即使她沒有因為傷勢過重而死去,也一樣會因為保守秘密而死,對於她來說,何時死都是一樣的。

“你快走,她很快就要…追上來了。就算,未央雪不殺你,血靈淵也不會放過你。”多娜說話時身子已經癱軟,裴少淵上前抱住她。

裴少淵感覺到她的氣息漸漸微弱,她在他的懷中躺著,眼睛卻是直直地看著天。

“我這一生啊,在任務中長大,因為任務成為落霞閣的月姑娘監視未央雪,因為任務我混進裴家裝聾作啞,現在又要因為任務而死。”她的聲音漸漸淡下去,最後只有一聲嘆息而已。

“真是笑話。”

裴少淵抱著漸漸失去呼吸的多娜,遠處似乎有人慢慢逼近,他不想再逃避什麽了,犧牲了那麽多人,總該是有所交代的。

他抹了抹臉上沾著的血,將多娜慢慢放下,那個常常躲在尼爾加身後的一言不發的啞女多娜已經被奪去了生命,她在人生最繁華的歲月裏錯過了最美好的時節,她的生命裏除了任務便是任務,而如今她終於可以解脫了,即使是九宮十二連環莊的人,在他們的背後亦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可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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